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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同人】重逢(王维桢/赵贞吉,生贺)

简介:老王和老赵重见的第三个版本,其实是几个月前猛嗑时候写的...不过一直没写完,写到后面好像也没啥可写的了,发出来当生贺(老赵:你就拿这种题材当生贺?


“大洲先生!”

何良俊站在翰林院门口,望着如约而来而来的赵大洲,很是高兴。他屡困公车,已失仕途之望,好在家财颇丰,收藏的金石字帖古籍无数,便索性在南京翰林院捐了个小官,顺便结交天下豪俊。他早就听说过赵大洲,等他赴任南京,便送上拜帖。以前他听说赵大洲本就清傲,庚戌之事后,名望又高,不怎么见外客。不过赵大洲倒是很快回应了拜帖,前来鉴赏他家的诸多收藏。

看到何良俊珍藏的稀有古籍,赵大洲也很兴奋,边翻阅边侃侃而谈。何良俊笑言大洲并不像传闻中那般清高傲气,大洲笑道,谪臣罪身,见官场中人,总是诸多顾忌。到先生这里自在,我便来了。

赵大洲说着轻轻叹了一声,何良俊一怔,想来大洲必有许多难言的苦衷,也懊恼自己出言不慎,败了来客的兴致。好在大洲看起来并不在意,又翻阅起一旁的名家字帖,连连赞叹,夸他眼光非凡。何良俊便放下心来,聊起字帖的来历,不知不觉便已日暮。

何良俊将赵大洲送到门口,随口说起南京翰林院虽不比北京,但也有不少藏书,大洲先生何不前来一观?

何良俊说着,忽然想起什么,续道:“说起来我们掌院槐野先生,是大洲先生的同年吧?他直爽豪气,想来跟大洲先生合得来。”

赵大洲刚好站在大门的阴影中,何良俊看不清他的神情。赵大洲没有立刻回答他,沉默了一会儿才应了声,好。

之后赵大洲便转身离开了,虽然没看清,何良俊也觉得赵大洲的气场忽然变得有些奇怪,说不出的意味。王维桢的来历他知道,他跟严阁老关系密切,不知怎么来了南京,可能只是迁转,南都众人都觉得他很快会升回北京。王槐野也不太同南都士人往来,以前听友人说过,王槐野这人好谈兵事,几句话便说到金陵防务隐患,操心兵马钱粮之事,对士人喜好的风雅之事无甚兴趣,又气高性直,还跟严阁老千丝万缕,士人们都躲着他。何良俊倒觉得王维桢是国之良士,邀约数次,交情渐深。偶尔听他提及严阁老,也是万般无奈,他的话严阁老听不进去,便自请来南都。

何良俊知道王槐野常为朝事烦心,便与他多论诗文,不谈世事,王槐野也没跟他提过赵大洲。或许两人就算同年同馆,也无甚交情?王槐野这性情与挂心之事,与赵大洲谈不到一块儿才是怪了,或许还是因为严阁老的缘故?

何良俊对着赵大洲的背影猜测一番,摇了摇头,毕竟初次见面,很多事多问,太过唐突了。

 

马上的赵大洲一身便服,斗笠面纱,虽得量移脱罪,依然是本朝谪臣惯用的低调装束,想来是不想惊动翰林院中人。何良俊便带他径直往藏书之处去,今日也不知王掌院来没有。但大洲没说要见他,他也没提起。

南京翰林院本就是闲散之地,藏书室外只有个老吏看守,里面并没有儒生阅书,倒是清静。何良俊也说起南京翰林院平时疏于管理,毕竟和北京一比,一是储相藏龙卧虎之地,一是闲人消磨时日之所,不少书籍借走不还,也无人催要。

赵大洲走近书架,但见外侧书架还算干净,内中则尘灰已厚,何良俊叹道,王掌院初来之时,也曾命人清理打扫,整理书目,不过大家都应付了事。平日有些还没考上功名的贫穷学子会来此处读书,王掌院也随着他们,并不阻拦。

赵大洲随手取下一本道,不劳柘湖兄,此处清静,正宜读书。

何良俊正好还有些事便离开了,留赵大洲独自一人。赵大洲翻起书,逐渐皱起眉——书的版本也有问题,士子必读的四书五经,注解多有缺漏。赵大洲看着,听闻脚步临近,以为是何良俊回来了,便道:“这样的书给士子读,岂非误人子弟。”

“大洲兄可是在怪我尸位素餐?”

赵大洲心底猛然一颤,太过熟悉的声音了。

赵大洲下意识地去抓身旁放着的斗笠。一抬头,正对上再熟悉不过的目光。

逍遥与痛苦的记忆刹那间一齐涌上,不知是不是当年肺疾高烧后留下的隐疾发作,赵大洲一时竟觉得有些窒息,只颤声道:“槐野兄,打扰了。”

赵大洲带上斗笠便要离开,身后的王槐野已然泪如雨下,两步上前站在门口,却不知说些什么。赵大洲也止住脚步,强压着泪水道:“槐野兄,有何指教?”

“大洲兄近来可好?”王槐野终于还是开口道。

“还好,已在南都安家。”赵大洲的声音依然颤得厉害。

赵大洲依然带着斗笠——他与王槐野间,依然隔着深灰色的面纱。王槐野终于忍不住问道:“大洲不愿见我了么?”

太迟了。赵大洲想脱口而出,当年下狱之前没有等到,诏狱之中没有等到,养伤之时没有等到,离京之时没有等到,甚至从千里远谪到脱罪量移,也未等到一封书信。也罢,自己身受重谴,又怎么能再连累别人。

可他是王槐野啊,他一直以为与自己同心共志者,非王槐野莫属。就像是沙漠中饥渴的旅人,在昏迷之前,终究没有盼到水,直到被其他路过的商队救下,再醒来时,已经重新回到城镇之中。

可他是王槐野,他说不出这样的话。其实他知道王槐野在这里,南都其他友人也向他提起过王槐野,说他还是那个好谈军事,脾气不好的秦人,他也没说什么。

到南京,王槐野没来看过他,还不是他自己找到南京翰林院去了么。

赵大洲终究取下斗笠,直视王槐野,轻声道,“罪臣避嫌罢了。”

赵大洲的眼泪也终于缓缓落下来,一切都过去了。

 

王维桢怔住了,赵大洲受的苦他从来都知道,可看到昔年挚友两鬓染霜,瘦得脱了相,还是说不出话。

赵大洲自然察觉到王槐野的目光,笑道:“这张脸也不好见人。我没什么事,就是初来乍到未习水土,还好在南京事少,稍加调摄便是。”

确实太迟了。

还在北京翰林院之时,他就听到人说过,这个王维桢,平时看着爽朗高义,朋友一旦遭难,连说句话求救都不敢,还不如尹洞山,敢直言对上仇鸾与严阁老。

这话说得一点没错,从他不敢去看他开始,他就退却了。本朝官员若下诏狱,同年亲友相送是常例,没去往往意味着不认可或者避嫌。那天他虽然忙于防务,可听闻之时,若想骑马冲过去,或许也能见一面,可是他终究没有。等赵大洲之事尘埃落定,他甚至不敢去回忆,那天到底在想什么。

是知道他当众让主和的严阁老颜面尽丧,还是知道他此行必被陷害,让圣上动怒?或许都有把,总之从那时起,与赵大洲相关的一切就被他自己压制起来,拼命忙于国事,可是最终人微言轻,除了武举选材,做不了什么,严阁老也听不进谏言。他终究不想再面对严阁老,选择了逃离北京,请命来南都闲职。

直到听到赵大洲量移,他还是不敢直接写信,只是托人照顾赵大洲些许。连他也不清楚,自己是否跟赵大洲还是同路人,毕竟在朝士眼中,他是严阁老的亲信,若赵大洲选择与他绝交,也是他咎由自取。

在赵大洲摘下斗笠那一刻,他竟是长舒一口气——他知道,他没有失去赵大洲。

被压制的一切,过往的逍遥时光的记忆与萦绕心头的愧意同时翻涌,让他一时失语。终究还是赵大洲开口道:“槐野,你真是一点没变。莫不是学了什么养生修仙之道?”

 

藏书室的尘灰被王槐野这几大步扬起,悬浮在透过的阳光中。王槐野收了泪,笑着摇了摇头,赵大洲也随他一笑,慢慢坐下来。王槐野招呼门口的老吏拿些茶水来,老吏不好意思地说,内中还未清扫完,请两位大人移步正厅。

“此处甚好。”赵大洲接过话,环顾四周,“虽然破落了些,还是像以前我们读书的地方。

老吏低头退去,王槐野和赵大洲望着飘飞的尘灰,往事也如尘烟般掀起。他与大洲还是庶吉士的时候,去藏书室借书,经常因为对兵事的热爱看上同样的书,赵大洲看他人高马大抢不过,于是说抓阄决定谁先看。结果赵大洲连续两次运气都比王槐野好,王槐野也惊讶于赵大洲看书之快,过目不忘,以后就索性让着赵大洲,或者等他看完问问值不值得一读。一来二去交情便深了,以至于彻夜长谈,纵论古今事——年轻时候,什么事都不藏在心里。

现在,问过彼此安好,问过昔日旧友安好,便不知再说些什么。

茶水端上来,王槐野也取了一册书,两人就这么读书喝茶,等何良俊过来的时候,惊讶于安静的气氛,也不敢打扰,匆匆离开藏书室。王槐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:“大洲,你在南都还缺什么,尽管来找我。虽然我在这,大概也呆不了多久。”

“我没什么缺的,家人都照顾得了。槐野兄要回北京了?”

“南京夏日太炎热,我过着也不自在,何况大洲兄来了,定会为抗倭之事筹谋,想来,也无需我操心了。”

赵大洲笑了笑,本想说罪废之人,于世何益。可这么说,还是像在赌气,何况他自己,要说真放下世事,做个闲官,也根本做不到。便应道,不敢有负槐野兄的嘱托,在下尽力而为。

“大洲……我走之前,想与你同游一趟王乔洞,那是我祖先修行登仙之处,不知大洲可愿同往?”“好。”

听闻赵大洲同意,王槐野便起身辞别。赵大洲看见他方才从架上取下拿在手边的,竟是他们第一次在北京翰林院争看的《历代兵制》,没想到南京翰林院中,还留着这册书。

赵大洲拿起那册书,书上的尘灰已被王槐野擦拭干净。赵大洲把书放回架子上,长长地叹息一声。王槐野也没有走远,站在藏书室外的院子里,回望了一眼书架前的赵大洲,压着眼泪离开了。何良俊刚好回到藏书室,便看到这一幕。

赵大洲随即也带上斗笠走出来,与何良俊道别。

 

过了段时日,王槐野离任,听闻上面有让赵大洲接任南京翰林院兼国子祭酒的意思。何良俊又约赵大洲一起鉴赏古画,问起南京翰林院的事,赵大洲笑道,有柘湖兄在,我去做什么。

“大洲兄别拿我开玩笑了。”何良俊笑了笑,却见赵大洲倏然敛容,沉声道:“我不会回翰林院。”

何良俊立刻就明白了赵大洲的意思,接了南翰林兼国子祭酒,下一步便有可能北调,重回翰林体系,但赵大洲宁愿留在南京做个闲官,也不愿意回去。

严阁老还在那个位置上。

何良俊只知道赵大洲获罪贬谪主要是被严阁老陷害,但内中恩怨牵系,想来也复杂。赵大洲这么才华横溢之人,当年难道没被严阁老赏识过,亲承教诲?还有诸多同馆同年,多少人的仕路,根本身不由己?

何良俊给赵大洲倒了杯酒,赵大洲一饮而尽,应道:“我已给严阁老写了封信,说自己病久体弱,才劣不堪用,请他莫要惦记我了。”

“唉,我还挺舍不得王掌院走,江南之地,这般性情中人,实在少见。槐野兄这一去,又少一知己。”何良俊也叹了一声道,“大洲兄,前些日槐野兄最后一次来翰林院,还提起大洲兄,说平生能再相见,又知大洲南京与旧友重聚,筹谋兵事,他也可以放心离开了。”

“槐野……”赵大洲低声念道,忽然意识到何良俊是不是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隔阂,想要化解,笑了笑道:“我和槐野之间并没什么误会,前些日子,我们还同去了王乔洞,饮酒作诗,十分尽兴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何良俊舒了口气,又觉得有些尴尬,世间本就是英雄惜英雄,是他想太多了。可酒一杯一杯喝着,赵大洲的眼泪还是落下来,一滴滴落进酒里。

“柘湖兄,承蒙盛情相待。太多事,本无处言说。”

赵大洲终于把沉埋已久的记忆一点点翻出来,当年与槐野月下一壶酒,幕天席地,畅谈彻夜,当年庚戌之变,在出城前如何与严阁老争执拿到敕印,到军中如何被仇鸾刁难,简单带过,说起回城待罪左顺门之时,声音轻轻颤了颤。

“那时只有张瓯江来看我,同我聊了许久,再没有等到其他人。后来,也没有。”

何良俊一怔,只听闻一声悠长的叹息,“

何良俊知道张瓯江是故相张文忠之子,在本朝是最特殊的存在,权贵无不与之结交,只因张文忠在当今圣上心中无可替代的地位,也只有他敢来。他也明白了,赵大洲在等谁。

“我都 ……连我自己都做不到,又怎么能奢求他人呢。当年我见京城之外,仇鸾军队怯战,致生灵涂炭,枉负圣上信任,又被他陷害,可我也没有勇气拿命一搏,揭露他的罪状,只草草认罪。千般心绪,本就是妄念,如今想来,一笑置之。”

“只是,从今往后,世路艰难,却再难携手了。从前在京城时,来来去去,有时也不与槐野打招呼,或者想起来,差人送个信。而此次别过,却总有一别天涯之感。”

赵大洲说着,仿佛从漫长的梦中醒来。王乔洞中,他与王槐野也这样喝酒,怀古,作诗,谈到将来有一天,致仕归林,再论佛法仙道。

世事已不堪提。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,严阁老在的一日,赵大洲便不会得用。而等严阁老倒了,王槐野的仕路也将终结。纵然赵大洲心知王槐野不会做任何有违道义之事,可架不住满朝野都知道,严阁老看重他,视他作臂膀智囊,王槐野也早就慨然处之,不计将来。

能同行的,只剩问道求仙之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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