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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同人】余晖(后张居正时代群像)

简介:复健文,写了一直很想写的时代和其中很多人,主隆庆二年这一科,沈一贯张位王家屏陈于陛他们,当然还有小可爱小于啦。不知道怎么正面写老张了,让我还是无耻地打一个老张的tag.


于慎行写完了新作,想寄给京中故友,想了想,决定寄给同年张位。倒不是他跟张位关系有多好,而是张位心思活络,很有大干一场的想法,寄给他传播效果比较好。如果张位有心,说不定还能给他提供点新素材。

反正作者是东海渔人,跟我于慎行有什么关系,跟张位当然更没有关系啦。

于慎行想着想着,嘴角露出微笑,快乐地将手稿打包交给仆从,送到京城。

 

张位很快收到手稿,翻着翻着,嘴角也露出愉快的微笑。同年好友,同在内阁的赵志皋见他笑得开心,也凑上去看。张位捂着嘴把书递给赵志皋,忽然道:“今天太仓相公是不是不在?正好,咱们把沈一贯朱赓找来一起看,哦,还有陈于陛。”

很快,隆庆二年在中枢的同年们就挤到了张位的值房,轮流翻看辞官在家的于慎行的新作——五七九传。这五七九,分别是王锡爵,张居正,申时行家的管家,号王五,游七,宋九,实际上么,自然是写的他们主人的八卦了。

同年中年岁最大,向来老成持重的赵志皋也忍不住笑道,小于真给咱们面子,没写咱们,真是好同学。

直爽的张位不出于慎行所料,笑道:“小于这几年不在京城,料不够新嘛。”

沈一贯自然知道张位所言——这几年还能有新黑料的,自然就是现在的首辅王锡爵了。大家都是聪明人,心照不宣,这满座都是隆庆二年的人,文渊阁中间那把椅子上,还坐着一个嘉靖四十一年的王锡爵,谁能没点想法。自从高肃卿和张江陵倒台,在圣上眼中,清白可靠的除了更早的嘉靖四十一年,也就是他们隆庆二年这科。嘉靖四十四年高拱是主考,隆庆五年是张居正主考,万历元年到万历十年,这天下真正的话事人,都是那位张元辅。幸好隆庆二年张元辅还是阁中新人。而他们现在还坐在这文渊阁中的,都是看准了风向,出面反对过张元辅,被圣上看在了眼中。

就说张位和赵志皋吧,自登科便是同进退的好友,一起上疏反对夺情被张元辅贬出京,又一起为申首辅所荐入阁。

而他沈一贯早就有心思了——早在万历二年,他就故意黜落张居正长子张敬修的会试,但是又有点害怕被元辅收拾,便去找了王锡爵——王锡爵这人的性格他早就看明白了,肯定不会去找元辅说他坏话,但会把这事扩散开,大家都不担责任。

此事微澜即止,次年张元辅还升他做了圣上的日讲官。沈一贯自以为得计,毕竟那件事,到底是王篆自作主张向他透的张公子的考卷,还是张元辅授的意,不好说,但那时张元辅还是要展示一番自己的气度,希望青史留个美名。

沈一贯手里翻着书,想着往事,一时走神,直到朱赓向他要书,他才回过神来,笑对张位推波助澜到:“洪阳兄见多识广,东海渔人自是比不过,不过嘛,洪阳兄也不想总憋在心里不是。”

张位知晓沈一贯与王锡爵这段往事,也心知沈一贯想让他和王锡爵争斗一番——在座人中,心中最想那把椅子的,除了他张位便是沈一贯了,他们也确实有做一番事业的心事,便笑道:“要说知道些什么,在下哪里比得过蛟门兄。”

沈一贯一噎,与他同是浙人的朱赓一边笑着翻书,一边打圆场道:“我看小于退休也是无聊的慌,不然也不会给我们寄这个。各位要是念着同年老友,不如都写点趣闻寄回去。”

话音刚落,一向不喜热闹沉默寡言的陈于陛姗姗来迟,见众同年俱在,还稍微愣了下。朱赓把书递给陈于陛,结果连陈于陛也看笑了,后知后觉地认真问了句:“东海渔人是于可远么?”

如果不是身着官袍还要顾着点威仪,不是年岁大了怕闪了腰——回到二十年多年前,四人恐怕要笑倒地了。

四人还在各怀心思地谈笑,陈于陛坐下来看着书中旧事,慢慢竟有些感慨。他知道满座衣冠粲然,也是借了倒张之势。在座中除了他自己,都有心首辅之位——大家都是同一科的,除了探花赵志皋都是庶吉士,在翰林院中一起上课一起考试一起挨馆师训一起饮酒作乐,谁有多大能耐,也算知根知底——这首辅的位置你坐得,难道我就坐不得?

何况他们考进翰林院之时,他们在官场一步步成长之时,正是内阁权势最盛之日。到万历朝,更是张江陵一手遮天——反着张江陵的人,又何尝不羡慕张江陵呢?而江陵之后,圣上有意压制阁臣,放任外臣、科道与内阁斗,阁臣处境日益艰难。可在座之人早就下了注,甘愿被张江陵所谴,才走到这一步。如今已经坐在这阁中,又如何甘心放弃?

除了他陈于陛,因在父亲陈以勤在阁之时中的进士,又选庶吉士,所以格外低调小心——若被有心的言官翻出攻击,受损的还有父亲的声名。

至于张元辅,待他不算提携,也不苛刻。他在翰林院中安安稳稳做着太史,又做了讲官,资历到了便按部就班升着官,静静站在洪流之外。

可他还是会想起年少时候第一次随父亲见到张江陵的样子,那时他们还是裕王府中的同僚,张江陵与长子一同来他家做客,还带了一些湖北特产做礼物,笑着招呼他,又称赞他的学识,让自己的长子多向他请教。张嗣文还是个半大孩子,认真向他作了一揖,他连忙垂首谦辞。那时的张江陵笑得真诚又和蔼,之后,他便再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张江陵。

 

那天陈于陛终究没说什么,在众人还在谈笑之时便离去了。之后张位和沈一贯果然都给于慎行写了信,于慎行收到之后,笑得格外开心——果然来了太仓王相公家的新素材,这就开始修改完稿,早日出版,也算对得起同年的“一片苦心”。

沈一贯在信中提了句,陈于陛也来看了他的大作,于慎行一怔,倒是想起一件往事。早年他和同年同馆好友李维桢闲得无聊,想从陈于陛那点打听点大佬们的八卦,便出钱请陈于陛喝酒,问问他老爹有没讲过当年高肃卿张江陵什么有趣的事,结果陈于陛连连摆手,说父亲从来不跟我说这些,他说,希望我在翰林院安稳便好。

于慎行和李维桢白花了这顿酒钱,悻悻而归,回头被王家屏撞上,嘲笑一番,说你们指望陈于陛这闷葫芦嘴里能说些啥。李维桢神色尤其失落,王家屏一看就知道,这是想打听偶像八卦失败,李维桢心慕张江陵,他们几个关系好的谁不知道,王家屏又借机怂恿道:“你要真是想跟元辅套近乎,自己加油啊。”

再后来,世事浮沉,李维桢被元辅外放,也予以新政重任,再后来张江陵倒了,李维桢却从未非议张江陵一句,甚至痛痛快快怼了人,被罢官,从此逍遥于江河湖海,文名满天下。晋人王家屏被心机深沉的申时行拉入阁中稳住晋党,却始终被打压,没什么说话的余地。国本之争日趋激烈之时,圣上有心点火,连申时行都无法控制局面,黯然辞职,早已看透的王家屏终于忍无可忍,甚至直接对圣上开火,圣上也迅速解了他的职。而之前一年,身为礼部尚书的于慎行在国本之争中坚持立太子,又与申时行不合,已早一年辞官回乡。

于慎行与李维桢在那一科庶吉士中最年轻,王家屏不算年轻,但进用最早,却都早早结束了仕途,之后才是蓄力已久的张位沈一贯他们。王家屏走的那天,在京的同年们还是去送了王阁老,为他惋惜,王家屏倒是笑得开朗,“简在帝心的人是谁,诸位可是心知肚明。我又何必占着那位置呢。”

大家自然也知道,是太仓王相公。万历五年他冲到张江陵的家中,要求他上疏救吴中行等人,并回乡守制,这件事自然深深记在了圣上心里。王相公在万历十九年,国本之争的风口浪尖躲回家了,众人在心里自然看低了他几分。王家屏对于背这锅,倒没什么私怨,他知道圣上是有心要让内阁与外臣斗,分内阁的权,他没有圣上支持,迟早被攻击得狼狈而去。

在下才疏学浅,无能结主上之心,这天下事,便拜托诸位了。

王家屏在离职奏疏中作弃妇之哭,私下离别之时倒是爽快。

那天沈一贯也去送了王家屏,心中自是五味陈杂,他知道申时行走了,许国走了,王家屏走了,但他离首辅之位,还有点远。

可他打心眼里看不上王锡爵,王锡爵既有心迎合圣上,又想保全直臣与清流的名声,遇事就先躲了,他觉得王锡爵也做不长久。虽然张位与赵志皋早先一步被申时行举荐入阁,可张位气盛易得罪人,赵志皋老迈无能,他有的是机会。

于慎行寄来大作的那一年冬天,陈于陛意外染风寒病故。故人离散,也只付一声叹息。

 

有些事并非看透了就能脱得开身,再没撞得遍体鳞伤之前,都想尽力搏一把。

几年之后,王锡爵果然被言官攻击再度去职,赵志皋成了首辅,内阁实权到了张位之手。国家内忧外患,可内阁外臣依然权争不休,又受杨镐之事牵连,张位被罢官回乡。

张位走的时候,沈一贯也去送了他,张位看着沈一贯,知道他终于要坐上心念已久的首辅之位,心中默叹,但终究没有说什么,只觉得疲累不堪的长路,自己终于走到了尽头。

他掌权的时间也很短,甚至没有做到首辅,便被圣上赶走。他也曾在奏疏中对圣上出激烈之语,就算有王家屏的前车之鉴,可身在局中之时,终究忍不住。

他曾付出一腔心血的圣上,究竟是怎样的人啊……他想揽权,想做事,想替他修补这每况愈下的朝局,却最终被弃如敝屣。

张位最后望了一眼文渊阁正中那把椅子——他重病缠身的好友赵志皋曾上百余疏乞休,圣上却依然没有允许他辞职。就算赵志皋后来回乡养病,张位也没有坐过那把椅子,算是对好友的尊重,也怕再引来不必要弹劾。如今就算失去了一切权势,声名狼藉,他终究还可以活着回乡,身体还算硬朗,还有几年清闲时光。

此时若于慎行李维桢在旁,只怕要笑话他吧?

 

看尽前人事,沈一贯心中逐渐明了,他还想掌权,还想做事,就必须在能迎合的事情上迎合圣上,舍弃清流的声名。

杨镐之事,他与张位俱在被劾之列,可他暗中示好圣上,张位则直言相争,于是张位顶下所有罪过,罢官回乡。沈一贯知道,张位愤然上疏之时,是与王家屏同样的心境。

可他的清节之名是用多大的代价换来的——怕长子中进士被指是自己舞弊,他诱骗长子作了荫官放弃科举,长子愤怒与他决裂。可一旦坐入文渊阁中,便注定是外间那群人的敌人——他也知道,是圣上不想让他们做安稳。

文渊阁这把椅子想要做得长久,沈一贯想,他只能学申时行,那样柔软的身段,柔中带狠的手段,可他又不甘于只做申时行。

他早已暗中搭上了申时行,早已退休却依然能量不小的申时行已与王锡爵生隙,不想见王锡爵再度起复,便支持沈一贯,指点了一番如何侍奉圣上。

万历二十九年,赵志皋病故,沈一贯终于做了首辅。可圣上在阁中给他找了个棘手的对头,清流中最有名望的沈鲤。申时行在信中也提点过他,沈鲤这人软硬不吃,最难对付。

事情果如申时行所料,沈鲤处处与沈一贯不合,阻止他收权。沈一贯心烦意乱之时,圣上把刀子递到了沈一贯手上——圣上想打压太子一党,而太子的老师郭正域,和李三才等东林党人从往过密,为圣上所忌。郭正域正是沈鲤的得意门生,而楚人郭正域,好死不死地掺和楚宗案,跟他作对。

沈一贯接过了刀子——哪怕结局终究是兔死狗烹,也没有更好的机会了,他想要搏这一把,他这年岁,能除掉沈鲤这掣肘,再做几年想为之事,也够本了。

随后妖书案发,由沈一贯票拟,逮捕郭正域下诏狱,又令锦衣卫包围搜查沈鲤的家。可太子力保老师郭正域,多方浑水摸鱼,不愿见沈一贯如愿专权,而圣上也不想直接对得清议支持的太子一党出手,有损圣名,见案情越拖越大,便不再给沈一贯任何支持。沈一贯也无法下手,却最终只杀了替罪羊不了了之,沈鲤依然留在阁中。

沈一贯终究是输了,众人看清了圣上也不会给沈一贯多大支持,沈一贯又得罪了太子,损失了声名,于是外朝弹劾沈一贯及其党羽的声浪迭起,并在万历三十三的京察,将沈一贯推至风口浪尖。圣上虽回护沈一贯,贬谪数位弹劾之人,但根本压不住攻击的浪潮。

 

沈一贯心知大势已去,他赌输了。对于圣上的支持,他本不该有任何幻想,圣上见风向不利撤了刀,他便是替罪羊。做了几年首辅,便有多少年深陷党争泥潭之中,他早已精疲力竭。

沈鲤冷言旁观,妖书案洗去嫌疑之后,来内阁上班还是会和沈一贯见礼,商量商量国事,气氛冷淡而尴尬。

“龙江公……”

议事结束,沈鲤离去之时,沈一贯忽然叫住他,叹道:“我是真的想退了,外人只当我以辞职要挟圣上,沽名钓誉。”

沈鲤抬头看了一眼,沈一贯的额角有一道淡淡的伤痕,那是当年和太监们争废矿税诏书时留下的。当时圣上病重,以为不起,就下诏废除矿税,没想到病愈就后悔了,令太监去内阁拿回诏书,沈一贯一开始不肯,争执间小内官立功心切,上前抢,指甲划伤了沈一贯。

沈一贯终究没有留住那道诏书,沈鲤当时只冷冷讽刺了沈一贯一句,沈一贯气得摔门而去。现在想起来,又何必如此为难呢——圣上也不重用他沈鲤,不听他谏言,收拾他门生也是警告他,纵然他一向惜身,与郭正域之间没什么牵扯。同是天涯沦落人,沈一贯还是顶在前头那一个。

“在下才疏学浅,蒙圣上错爱已久。”沈鲤心中一动,很难得没有怼沈一贯,自顾自说了一句,退出了值房。

后来他们在内阁中最后一次坐在一起翻看奏疏,沈鲤看着看着,忽然说了句,近来给张江陵平反的风声,倒是多了起来。

沈一贯应道,张江陵侵上逼下,然其安社稷功多矣。

 

沈一贯黯然离去,在家闲居十多年的于慎行终于起复,只可惜旋即病逝。后来内阁中只剩个万历十一年的叶向高,也冷清得很。六部职位大多空缺,朝堂上还是吵吵嚷嚷,乱糟糟的,大家很久都见不到圣上一面。

失去权势的沈一贯彻底成了清议中的大奸臣,还是学张江陵未成的那种。但对于沈一贯,已经不重要了。

垂暮之年的沈一贯时不时想起当年往事,那时他还是个翰林院萌新,看着文渊阁中每天热闹非凡,内阁权势炽盛,超然六部之上,阁老们定下大事,圣上也鼎力支持。一度就连吏部和都察院也分给高阁老和赵阁老管着,言官们也是分拨围绕在阁老身边,忠心耿耿随时准备出手。到张江陵那会儿,更是六部六科两京一十三省要职任免,都要张江陵点头。他太羡慕这一言九鼎的地位了,也暗中学张江陵如何处事理政,他们隆庆二年这一科,有心治事的,都在学。

可那时他们不知道,自己将来,不过余晖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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